文评｜《水浒传》是“毒小说”，武松、李逵、宋江是“人渣”吗？

近日，有网民在浙江省政府网站留言，批评四大名著之一的《水浒传》是“毒小说”，认为这本中国古典小说“四大名著”之一的书籍中存在三大问题：情节极其不合逻辑，存在“恶毒污蔑丑化女性”“无原则歌颂滥杀无辜”。并认为“给武松、李逵、宋江这些人渣安排善终”有问题，直接界定武松、李逵、宋江就是“人渣”。建议把水浒相关内容从中小学课文和课文读物中清除出去，引发大范围讨论。

随后，当地做出了回应，首先感谢了这名网民对中小学生成长的关爱，引用著名学者刘再复先生 “（《水浒》）蕴含着毒气和血腥气”予以正面回应，然后从《水浒》文学价值巨大、是批判性阅读的好载体和蕴含着丰富的教育价值予以回应。

那么，《水浒传》是“毒小说”吗？武松、李逵、宋江是“人渣”吗？真的该把《水浒》从中小学教材以及课外推荐读物中剔除吗？

一、《水浒》有毒，任何小说都存在一定的“毒”，但不能因噎废食

众所周知，《水浒》是元末明初施耐庵所著、中国第一部以农民起义为题材的长篇章回小说。但实际上，《水浒》的成书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，施耐庵是人民群众上百年时间集体创作的基础上，通过对民间传说、民间说话艺术和元杂剧水浒戏等进行整理、加工而创作出来的。

据目前的考证，《水浒》的真实历史背景是宋徽宗宣和年间(1119~1126)，以宋江为首的农民起义事件。因本次起义声势极盛，便在民间产生了许多奇闻异说，后来在口耳传说之中，又不断进行加工增饰，南宋末年的画家、文学家龚开就根据这些民间传说，做了《宋江三十六人赞及序》，还画了图形。后同时代稍后的无名氏做了讲史话本《大宋宣和遗事》，主要描写了杨志卖刀、晁盖等结伙劫生辰纲和宋江杀阎婆惜等事。在元代兴起的杂剧中，36人逐渐增加至108人，《水浒》正式成型。再后来，元末明初的文学家施耐庵，将这些故事进行了比较系统的整理，就形成了今天家喻户晓的《水浒》。

也就是说，《水浒》的主要内容、主题思想，是经历人民群众集体沉淀，经过历史洗礼的，是人们所喜爱的，已经具有历史的厚重性和广阔的人民性。

但客观说，如果以现代人的性别意识、法治意识和人道主义观点来看，《水浒》确实有毒，比如，里面刻画的众多女性，少有贤淑之人，如潘金莲、潘巧云、阎婆惜、贾氏（卢俊义的夫人），都不守妇道，堪称淫妇；即便是108将之一的3名女性，也基本上都有人性的缺点，比如顾大嫂、孙二娘太凶残，扈三娘太软弱。

如果看这些英雄解决问题的方式，完全可以说与现代的法治观点格格不入，基本上采取的就是打打杀杀，谁拳头大谁说了算，谁心狠手辣谁就成功。

所以，人物形象和主题思想，确实有“毒”的因素——但如果用这个观点来看，什么样的文学作品没有“毒”呢？《诗经》难道没有？那些“雅”都是贵族享有的，那些“风”都是谈情说爱的！李白的诗有没有“毒”？也有，成天饮酒作乐，不务正业，什么“人生得意须尽欢”，那不就是及时行乐吗？国外的文学名著有没有“毒”？也有！没有一本没有！

谁能够举出一本无可挑剔的文学作品，我当面拜他为师！（特别说明，有些文学作品我不会用文字的方式来评论，但可以口头交流，你懂的）

所以，如果仅仅因为有这些问题，就踢出教材，那岂不是因噎废食呢？要知道，几百年来，《水浒》深受大众喜欢，踢出教材、教辅，那不是剥夺了民众的选择的权利吗？

二、武松、李逵、宋江等人有不符合现代文明的因素，但不能以今制论古人

该名网友认为“武松、李逵、宋江是人渣”，不应该有善终。事实上，武松确实是善终，李逵和宋江都死于非命，算不得善终。者客观说明，该网友恐怕没有认真阅读《水浒》。

但客观说，武松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，用现代眼光看，打老虎就是一个大罪，杀潘金莲、王婆、西门庆都属于私刑——不应该报官吗？而充当施恩的打手，相当于黑社会，杀害张都监一家15口，更是滥杀无辜。

至于李逵，那更是杀人不眨眼。遇到宋江之前，用现代眼光看，就是一个典型的依仗一身蛮力欺软怕硬的地痞，到梁山后，更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，特别是杀朱仝看护的小衙内，血洗扈家庄，在江州劫囚场的时候，更是逢人便砍，可谓是神挡杀神，佛挡杀佛，连无辜百姓都不放过。

宋江，如果以照江湖义气来看，则显得自私、阴险，其杀害阎婆惜的行为，也是非法的、犯罪的。

但事实上，这都是用今天的文明和道德法制来要求古人！按照这个逻辑的话，这千百年的发展，都是白费。而如果我们用今天的文明和法治，来要求古人，那么，古人将一无是处！我们的儒家至圣孔夫子，不但收学费，还要收干肉（束脩），践踏了师德红线；智圣诸葛亮，以蜀汉偏僻之地，疲弱之力北伐，算是战争狂人。这样的例子，举不胜举吧？

所以，以今制论古人本身就违背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——历史人物，或者古代的人物，必须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——可以用今天的眼光审视，但不能穿越历史用现代理念、文明和法律来要求！

三、瑕不掩瑜，加强阅读指导和思想引导才是关键

说了那么多，其实就是想说明，任何文学作品，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。即便是那些看似没有问题的科技类文章，说不定科学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，又会存在常识性错误。所以，不能用现代的理念、道德和法律来要求古人，否则，没有历史的传承，不知道从何而来，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“我是谁”“我要到哪里去”呢？

如果认同这一观点，那么，在教材选文的时候，就应该以一种瑕不掩瑜的标准来进行选择。我非常赞同也非常佩服当地作出的回应，也基本认可当地对《水浒》艺术的界定。总体来说，水浒中的人物确实有这样那样的问题，比如林冲太软弱，卢俊义情商不高，但完全不影响他们作为那个时代的、民众欣赏佩服和认可的英雄形象，要知道，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完人！

同样的道理，这个世界也没有“完书”，只要根本的、主体的思想没有问题，也没有大量的实际的受毒害的例子，那么，就可说“瑕不掩瑜”。同时，堵不如疏，疏不如导，作为家长，作为老师，需要加强对娃娃们的阅读指导和思想引导，让娃娃们正确认识古代与今天的区别，也让他们逐渐认识到未来会更加美好，以读解读，以导解读，最后以批判性阅读，实现文化底蕴的提升、文明理念的固化和法治思想的现代化。

最后，我想说一点，在思想多元化的今天，讨论甚至争论是好事，但要警惕一些别有用心之徒，试图以解构名著的手段，来解构民族信仰——要知道，中国经典名著可是增强文化自信的重要内容哦！